《匈牙利王后穿了好几条巴伐利亚的裤子》。英国漫画,针对在奥地利继承权战争中玛丽亚·特蕾西亚战胜巴伐利亚国王查理七世
假如真有魔鬼,他的任务必然是使用一切残暴和狡诈的手段,扭曲、破坏和颠倒女人的精神、灵魂和身体的天然和谐。为了最阴险、最下贱,一句话,最魔鬼地完成这个任务,他必须成为女人最高级、最忠诚的朋友和同志,借助服饰和教育,竭尽友善和献媚之能事,建立起伦理、道德的标准出来。
最著名的因而也是最应被诅咒的谋杀女人美貌的凶手,在任何时代都是服饰。
如果我们说在一切惨烈的战争中死伤的男人也没有被时尚的服饰所毁掉的女人多,这绝不是夸张之词。这里当然没有流血,却留下了更多无法愈合的伤痕和永无止境的羸弱。正因为如此,时尚罪行的后果远比死亡更为残忍:后来的几代人还要受到惩罚,成千上万完全无辜的人不得不为前辈承担屈辱的果报。但这个问题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据说在漫长的时尚历史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时尚之物,以任何一种方式,损害过健康,或者至少损伤过真正的美貌。这种说法鲜明的和无可辩驳的证据,就是完全堕落的美的概念。这种概念在女性服饰的发展中逐渐形成,但它已远离古典和谐美的原则。例如,“时髦”服装已经在女人那里取代了美丽;一个“时髦”的女士,如果脱掉衣服,就成了女性理想美的最可怕的反面。佛罗伦萨的梅迪奇的阿佛洛狄忒雕像所体现的这种最纯洁的女性美,已经荡然无存。而阿佛洛狄忒如果穿上衣服,或许可以在所有时代意味着一切,只是不意味着美。
女人的自然美不仅在外形上难得一见,而且由于时尚的一再折磨而永远被毁。女人的身体不断向时尚规则屈服,大多留下了无法治愈的伤痕,给女人造成了终生的遗憾。她们的脚趾无法再均匀地排列,而是丑陋地叠挤在一起。腰部在支架筒裙的重负下变得平庸,失去了原有的自然曲线;腹部松弛,没有了肌肉;内脏的扭曲和移位成了病态。很多女人患上痛苦的疾病,就是很好的证明。支架筒裙和环形裙在16、17、18和19世纪是罪魁祸首,而束腰的恶习则贯穿所有时期,直到今天,还在损害女性的健康。医院的候诊室里,无数女性都是它的牺牲品;她们的身体都残留着时尚打下的烙印和紧身衣造成的可怕的缺陷。
时尚是女人的凶残敌人,但它还不是最凶残的,还有一个对女人进行更为彻底的毁坏和扼杀的敌人,那就是劳动,超负荷的劳动。
对上帝创造的奇迹的这种折磨,迄今还没有什么声音出来抗争。如果说时尚的可怕酷刑所折磨的还是一小部分女人,那么深受劳动折磨的却是女人的大多数。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很少有人出来抗争的缘由,因为劳动这个杀手放过了少数人,而多数人的劳动却可以给少数人带来享受。
造福人类的劳动,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却变成了诅咒,就像沉重的枷锁浇铸在柔弱的身上,不停地摧毁她们。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在一个工业大城市的夜晚,大批下班女工经过街角。仔细观察一下从工厂大门中涌出来的人群,没有人能够从她们身上,不论是个体还是群体,看到真正的女性美。那自然的妩媚、优雅,健康的丰满,自豪的对称,都到哪里去了?哪里还有行动的活力、举止的高尚?无处可见!无处可见!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人,都变成了没有灵魂、没有个性的零件。这成百上千的人加在一起,白天就是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而在休息时间,她们被拆开,没有属性,没有性格。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当工厂的钟声敲响时,她们又被组装了起来,然后她们又有了属性,又有了精神,又有了创造力。但是,这里最重要的是,这些“精密的机器”,有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生产出百万根缝衣钢针,有时又能堆积起各式各样的玩具——她们牺牲了自己的部分美丽,以便成为有用的零件,使整个机器日复一日地正常运转,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指标完成劳动任务。这里的很多妇女左臂瘦弱,那里的很多妇女右臂畸形;这里是大腿,那里是手指;这里是奇特的运动控制着她们的整个行为,那里又是扭曲的姿态永远不能改变,等等。所有这些反常状态,都是为了适应相关劳动程序的特殊要求。换句话说,只有把上帝的造物在固定的方向上彻底改造,它才能成为劳动大军中的一员;身体的变态是女工生存的基本条件。
法国漫画,针对马蒂尔德公主。
劳动造成的损害确实不亚于时尚留下的伤痕。说工厂就是杀场,并不是妄言。当然,这里很少或者根本没有留下紧身衣那样的伤痕,因为劳动时必须活动。然而,这种放弃紧身衣的“活动”却是一种酷刑:正如很多医生所证明的那样,裙褶对女人的美丽和健康同样具有杀伤力。劳动妇女的身体很少能够发展成熟。疾病、虚弱和营养不良使得身体过早棱角化、缺乏曲线、免疫力低下。因而,如果说这里还有美可言,那这种美也只是表面的,它是一种匆匆开放又匆匆凋谢的美,兴衰之间不过十年左右。
意大利讽刺木刻,针对所谓的约翰娜女教皇。15世纪。
这就是机器时代和工厂劳动的诅咒,有识之士曾一再强调这一点。这种说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对这种状况的描述,总是选择最阴暗的色调。在真实生活中哪怕很小的亮点,只要涉及工厂劳动的灾难性后果,都必定黯然失色。尽管颁布了劳动保护法,但托马斯·胡特60年前描述工厂女工苦难的《衬衣之歌》的旋律,仍然流传在文明世界的城市和乡村:
噢,男人们,上帝恩赐你们
母亲、姐妹和爱妻:
消耗她们的,不是亚麻布匹——
唉,温暖的人生经历!
一针!一针!一针!
缝入了诅咒和贫困:
我用双线缝制衬衣,
是啊,衬衣和寿衣!
尽管如此,别急,别急,我们还没有画上句号。我们刚刚讲过的,那还只是女性在劳动地狱中光亮的一部分。如果有人说,农妇劳动的田野、家庭主妇劳动的灶旁是没有劳动的诅咒的,这里的劳动是上帝的恩赐,使女人的精神得以舒展和松弛,使她们的身体得以完美和成熟,那么我要说,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是最严重的错误。家庭主妇命运的悲剧并不很明显,它是在寂静的、不显眼的、隐蔽的状态下发生的,因而也就默默无闻,但这种悲剧同样残酷。一旦显露出真相,就会震撼人心。格哈德·冯·阿敏托尔曾描写过灶台前的奴隶制度:
真正埋葬她们的红颜和体力的,不是那些人人都难免遭遇的惊天动地的事件,如丈夫的死亡、孩子的堕落、长期的疾病,或者重大计划的失败,而是那些细小的、日复一日的吞噬筋骨的忧虑……就像千百万顺从的家庭主妇那样,为了操持家务,她们不断炙烤着、洗刷着生活的勇气、脸上的嫣红和可爱的酒窝,直到变成一具具粗糙、干枯、憔悴的木乃伊。永恒的问题“今天该做什么饭”,永无休止的清扫、洗刷,就像常年不停的水滴,缓慢却笃定地吞噬着她们的精神和肉体。灶台就是这种悲剧的舞台,充满对食品不断涨价的失望和对生活费用捉襟见肘的忧虑。在汤锅冒气和灶火燃烧的圣坛上,青春和率真、美丽和欢乐被葬送,在那个被苦难压抑、眼窝下陷的老厨娘身上,谁还能看出当年戴着头冠首饰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羞涩妩媚的新娘!
这是千真万确的,但这当然不适用于那些无忧无虑地指挥用人的贵妇人们。
《吹牛大王和威斯敏斯特的快乐夫人们》。英国漫画,针对查尔斯·福克斯的女友波特兰和德文郡公爵夫人
那么,农村的妇女又如何呢?什么?本来是健康之乡的地方,也有什么问题吗?正是,这里也是如此!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上帝的造物在劳动中逐渐被残害的过程。毫无疑问,成千上万的村姑和农妇为自己的健康而感到骄傲,但是她们的体形难道是人类的理想吗?在放弃一切协调的代价下,获得了动物性的满足;而这种动物性的满足也是她们与城里人的唯一区别。在漫画里,农妇十有八九成了怪诞的形象。从头到脚,到处都是扭曲和畸形。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不可忽视的和谐,各个部位的原生的和谐。这既适用于山区,也适用于平原。我们可以不带成见地用布鲁诺·保尔为上巴伐利亚农妇所创造的形象与现实进行比较,任何严肃的比较结果都证明他进行了多么正确的观察,正是那种怪诞漫画式的处理,才展示了她们整体形象的本质。身体的扭曲和畸形只能是劳动的后果,劳动的沉重和超负荷在很短的几年里就摧毁了青春的体形。但与工厂劳动相反,在这里她们没有变成机器零件,而是变成了一台台完整的机器,一台台与她们要做的劳动相适应的简单而原始的机器……
这就是关于绝大多数女人通过劳动而“再生”的真相。
读到这里,肯定会有读者提出异议:“啊,这种描写本身就是夸张的,它只是一幅怪诞的漫画!”这就是为了避开尴尬的现实而经常表现出来的自我安慰。漫画就是要在其特有的欢乐的外衣下寓以深刻的含义,并用图像正确地表现出来,所以我们不能让上述自我安慰心理存在,否则我们就会过于轻率。办法就是把这方面已得出的科学数据展示出来,让那种自我安慰心理无地自容。卓越的医生施特拉茨,曾根据上千次科学测试和医学检查回答了“多少女性身体正常和多少女性保持了正常的身体”的问题:“在大约名接受检查的女性中,患有佝偻病的畸形者35人,患有腺病的大约15人,束腰的20人,生产和产褥期处理不当的25人,其余正常。”这就是说,在名女性中,完全正常的仅有5人。其他研究人员所进行的专题研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果。5%的女性的身体是正常和完善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中会有一个理想的美女,因为只有身体正常还是不够的。至此,我们的话题将过渡到另外一个层面。
绘画中的国王选美口号:肥胖、美丽和40岁。
前面所讲的一切,还远不是我们声讨摧残女性美的罪孽的圣战的结束。只从身体的完美来评价女性,是一种粗暴的观点。也就是说,不能仅限于描述对女性身体美的摧残,而忽视她们的心灵和精神,更何况这两方面的问题——我们从来就是以同样的热情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