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规可矩,谓之国土”,到底是什么意思?结合当时的语境,吴霜降告诉陈平安,据他推算,浩然天下要开第二次“河边会议”,决定蛮荒天下的未来走向,陈平安会以双重的身份参加,一个是剑气长城的隐官,一个是文圣的关门弟子。然后吴霜降脑袋后仰,说出了这句话,“可规可矩,谓之国土”。这好像是一个感慨,陈平安如此年轻,就能给一个天下立规矩,相当于“国王”治下的“国土”,很了不起啊!这是陈平安的理解,所以连忙说“不敢当”。难怪陈平安理解错了,你老人家正说我的事,来了这么句夸人的话,任谁都以为是在夸人,哪知道你是夸己啊。吴霜降纠正了陈平安,这句话是说他自己的,说那座他一手打造的宗门,青山绿水,少年窟。先来梳理一下吴霜降的思绪,他讲陈平安要参与一个重要会议,要为一个天下立规矩,可以肯定,他的第一念头是陈平安很了不起,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国土”,然后他下意识地拿自己跟陈平安比较,陈平安只是参与制定规矩,以他的资历和修为,说话又能占多少分量?哪里有自己在宗门的地位,那才是真正的“可规可矩”,还是自己更配得上“可规可矩,谓之国土”。而且,吴霜降还有更宏大的目标。青年时期的吴霜降,是最有儒家圣贤气象的道门修士,坚信世间所有事是非分明,对错分明,黑白分明,直到他经历了他的“书简湖”。吴霜降的山上道侣,被人设局陷害,误杀了两位炼气士,这两人是世俗朝廷的道牒官员,还有无辜凡俗十数人。在青冥天下,朝廷任职的官员,都是道门的修士,是白玉京管理天下的手段。这件事最后惊动了白玉京二掌教余斗,余斗给吴霜降两个选择,一个是吴霜降死,一个是他的道侣死。很显然,不管中间经历了多少挣扎,吴霜降最后选择道侣死,并决心报仇。吴霜降把此事看成是自己的“书简湖”,至亲亲人犯错在先,在遇到惩罚力量的时候,就会面临艰难的道德选择。在此事之后,吴霜降的世界观变了,不再是黑白分明,而是以立场为出发点的,权力之间相互碰撞的灰度世界。吴霜降要和陈平安谈禅,探究他思考问题的高度,目的是想知道,陈平安能不能理解自己的选择。因为吴霜降要报仇,要问剑白玉京的余斗,这并不一定能够得到世人的理解和支持,他也想得到陈平安的认同。不得不说,陈平安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因为对陆沉的不满,连带的愿意帮助吴霜降。这并不是一个反抗强权的故事,还不说余斗,就是我们这些旁观者看来,吴霜降也不该报仇,毕竟他的道侣杀了十数条无辜生命,杀人者偿命,这天经地义,凭啥他的道侣就该是例外,别说什么摆平了方方面面,无非是利益收买或是武力恫吓,这不是特权思想这是什么?可在吴霜降看来,他现在要报仇是天经地义,至少他认为陈平安能理解他。当年的“书简湖”,陈平安没有杀顾璨,而选择恕罪补错。刘老成要杀顾璨,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个人利益,既然是为了利益,双方就能找到妥协的空间。吴霜降没有这么幸运,他遇到的是执行规矩的余斗,余斗没有任何的个人利益考量,只是为了维护青冥天下的秩序,既然吴霜降道侣犯错在先,就要有人受到惩罚,至于是惩罚吴霜降,还是他的道侣,这完全是余斗的个人权力,也是当时青冥天下的规矩。吴霜降当时接受了这个规矩,他不得不接受,元婴期的他,即使再惊艳,在余斗眼中,也不过只是蝼蚁,随便就能碾压,而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余斗没有错。实际上,陈平安和吴霜降还真不一样,如果有人要杀顾璨,要为死去的无辜伸张正义,陈平安肯定会不惜性命的保护顾璨,但最终力所不及,顾璨还是死了,他只会为顾璨收尸,然后奉养顾母,应该不会去报仇。吴霜降要报仇,要为自己的举动找到道德依据,前面说到,他的世界观变了,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天然正确,有的只是“可规可矩的国土”,和“国土”和“国土”之间的碰撞。吴霜降要报仇,要用自己的规矩,对抗白玉京的规矩,而且要取而代之,这里没有对错,只是“可规可矩”权力的争夺。现在岁除宫是吴霜降的“国土”,他可以在岁除宫内“可规可矩”,而问剑余斗,他要在青冥天下内“可规可矩”,他要让他的立场,成为天下的规矩。吴霜降好个豪情,好个凌云志,可惜,“可规可矩,谓之国土”会成为他的墓志铭。白玉京的道老大不允许余斗出白玉京问剑吴霜降。吴霜降是青冥天下最被低估的修士,但道老大不会低估他,不允许余斗出白玉京,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危险,只要余斗在白玉京,吴霜降就是必输的局面。吴霜降自己也知道赢面很小,最好的结局是拼个鱼死网破,他能凭借天魔“天然”复生。吴霜降问剑白玉京,应该早在道祖的预期之内,那枚“太玄清生符”是道祖亲制,这就很有捉摸得了,而恰好落在吴霜降手中,这要不是道祖的伏笔就真奇怪了。当吴霜降在墓碑上亲手刻下“可规可矩,谓之国土”,然后埋葬掉那个大仇得报的自己,然后带着“天然”飒然而去,这个场景应该很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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