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翠肖阿姨是我娘家母亲的对门老邻居,相处近四十年了。总以为翠肖姨话少,人文静又老实厚道,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退休老阿姨。
直到八年前写厂志的时候采访翠肖阿姨,一下子让我对这个默默无闻的老太太刮目相看,对全厂所有的老职工们仰视相望,尊敬于心。
那年,我把她写进了《那年那月》的文章里,引起了大家的。
八年后的今天,当我萌生了《写往事如烟—新烟创业老故事》愿望的时候,第一批要采访的人员名单里,我就定下了翠肖阿姨,总感觉翠肖阿姨的故事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2.
于是,在年10月25号,一个飘着中雨的夜晚,我再次走进翠肖阿姨家里;
将近三个小时的促膝聊天,在我的启发提示下,翠肖阿姨从刚开始的拘谨无言到敞开心扉把自己的创业经历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着实惊叹了我。
那晚,我录下了和翠肖阿姨聊天全过程的视频录音,并珍藏到了我的电脑里。
内退那天清理电脑里的文件资料,我首先把录音保存到了我的优盘里,唯恐丢失。以便将来有人不相信时,我让他们听听、看看老太太是怎样动情讲述她的创业经历,这段视频足以感动并震撼他们。
那晚临走,翠肖阿姨说:“今晚是我这辈子说话最多的一次,我把这辈子没有说过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啦,我是掏着良心说的,我这辈子都感谢咱厂,感谢党”。
我告诉老姨:“翠肖姨,你真真的感动了我,震撼了我,我只需要把采访视频和录音原封不动的整理出来,就是一篇足以震撼,感动每一位烟草人的创业故事。我会为你写一篇专访,题目就叫——《翠肖姨我给你写首创业歌》。
俺总想,穷没有根,富没有苗,只要老实本分干工作,一心跟着党,就会过上好日子——退休职工孙翠肖。
“没有共产党毛主席,就没有我今天呐,过去迁厂创业再苦再难我都不觉得,我今天这天堂般的日子都是党,都是咱厂给我的,做梦都没想到的好日子啊,知足,真知足啊……”刚一提创业的话题,老人就激动起来;
3.
俺从小家里穷,刚记事爹娘就带俺四处要饭,受尽白眼。六岁那年逃荒到陕西,俺爹又病又饿死到了陕西;
俺娘扯着我抱着俺兄弟又从陕西要饭快两年回到回郭镇;
俺命好,刚巧赶上了新中国解放,16岁进厂当了卷烟工人。俺从逃荒要饭的叫花子一下子变成了国家的主人,厂里叫干啥那咱破死都要干。
年、54年没有迁厂那些年,卷烟的原材料要从八里长堤运到厂里,把成品烟运到火车站。
俺们女工也是抬着烟包一路小跑,能抬一百斤都不抬九十斤,夏天涨河,俺都是把烟箱顶到头上运到火车站,把盘纸运回到厂里。蹚河、趟红胶泥路一走一趔趄,摔倒了都是本能的先保护身背、头顶的物资,厂里的物资可是比俺们的身子金贵啊。
年,生了大闺女,产后56天都上班。婆婆有严重的佝偻病,腰弯的头快到抵住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更抱不成孙女。
俺可怜婆婆不容易,也想给婆婆治好病让婆婆带孩子,俺好一心上班不落后,俺就带婆婆看医生。医生说这病是家里穷没明没夜纺花累得很了、久了,才把腰累折治不好了。
没办法,上班前,俺就把婆婆搀扶到村里找有人的地方坐下,俺把闺女别到婆婆的大腰裤里,婆婆用布条勒住孙女俺再上班。
4.
俺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俺舍得吃苦,下力,叫干啥就干啥。所以一早俺就加入了共青团,那时候入团比入党都难。
年,因为运输不方便,烟厂要迁到新郑。厂里号召党员、团员带头报名。那时候的口号“党员团员打先锋,迁厂创业往前冲”。
俺是团员,说啥都不能落后。可是婆婆和丈夫都不同意俺来新郑,俺两口当时都是厂里双职工,闺女小,婆婆生活不能自理,只有俺丈夫一个儿。家里人就把俺的户口本藏了起来。
俺给婆婆好说歹说做工作才拿到户口本,报名成为第一批迁厂创业的职工。
那时候第一批来新郑建厂的大都是党员干部、团员和上进的年轻人。俺当时心里想的就是,穷没有根,富没有苗,只要老实本分干工作,就会过上好日子。
就这样,俺把四岁多的闺女、佝偻病的婆婆丢给丈夫(丈夫为了照顾娘和闺女放弃工作留在了家乡)照顾,俺兜里揣了五毛钱坐上火车跟着带队领导来到了新郑建烟厂。
迁厂来新郑一年正,口袋里的五毛钱揣在口袋磨烂都舍不得花)。
第一次远离家人,第一坐闷罐车出远门到新郑,一下车俺们都可哭了;
哪是厂啊,不见村子不见房,光见风沙不见人,蟑螂老鼠满地跑。一人多深的草藏个人都看不见,可吓人;
开始住在寥天野地,早上睡醒满脸满嘴满身都是沙子。
后来,厂里联系让俺们搬到道东住在离建厂的工地还有四五里地(新郑八千乡)的炮楼里。
刚开始到建厂工地干活,不知道路,我们四五个人结伴,钻铁丝网、扒火车道,心里害怕火车开,都是连轱辘带爬。晚上顶着星星月亮锄1米多高的蒿草和灌木,白天冒着风沙和太阳起(挖)沙岗上的沙土......
一天24小时除了吃饭和四五个小时的休息,全都在拉土,拉架子车,硬是把黄土岗起成了平地;
累的很了,就幻想要是明天下场大雨,就可以歇歇,真是累的受不了啦。可是到了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就是老天下雨,这沙土地都不影响抬夯搬砖。
我不爱说话,干活实在,哪个组都想让俺去帮忙。抬大梁,我被安排到科室干部那里(翠肖阿姨说着说着忽的站起来,眼神里居然焕发出我从未见过的激情,拍着自己胸脯激动的说),和男工一组抬大梁,赛过男人们,最后硬是把和俺一组的张建通比下去,累的张建通逢人便说,俺不和孙翠肖抬大梁,她太厉害了”;
搬砖盖厂房,人家四块俺五块,人家六块俺七块。一不小心别人一摞砖头倒下来,俺左手一把手五个指头砸断了四个。歇着也是疼,比着竞赛干活也是疼,工地上的医生给俺包扎包扎,俺就用腋窝夹着两块砖头干。
有多苦?那敢说?昼夜干,24小时除了吃饭就是干活,只休息很短时间,建厂一年没有回过家。
一直到车间盖成后,机器开始往新郑搬迁了,领导催俺让俺回家看看孩子老人,俺迁厂来了一年后第一次回老家回郭镇。
俺不知道回家乡的路,是车间主任梁朝帮俺买车票,给俺讲咋坐车、到哪下车,再三交代,怕俺坐错车,咱没有文化呀,不识字,不认路。
一进家门,老的哭,小的哭,闺女不认我,哭着不让进家门,老头儿(丈夫)埋怨我心狠,丢下老少一家整一年。那咱是团员啊,哪敢落后?党叫干啥咱就要听党的话。
从迁厂到新郑后,老头儿、闺女都不在身边,俺全心用到了工作中。
上班忙工作,下班忙跃进,忙开会,我是团员,开完生产会又开团员会。党叫干啥就干啥,不还价的去干,再累你是为国家为厂子里出力。
二车间干过,一车间干过。老车间风力喂丝台上,五十多斤的烟丝兜子重的搬不动,放到腿上一台阶一台阶上去,一把一把撒烟丝;
一天五六十兜子。在综合车间扛铝箔纸,一个纸辊都七八十斤重背到车间,别的女工扛不动都说,我从来不说,不爱说话;
四个女人一个夯,抬夯我从来不怕累。俺们开会整天唱歌都是以厂为家的歌,一个擦机布上的毛线头都缠缠、接接,再回收利用。手工封烟干过,封烟瞌睡的呀不能提不能提,手一停就睡着了……
到新郑建厂,俺累得三年不来月经,到郑州检查后,医生说那是累的了。能把月经累的都停了,你想想,该是吃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累。
年迁厂,59年8月开始生产,一直到厂里正常运行后,身体才恢复正常。
年才有了大儿子,大闺女和儿子相差九岁。
怀孕后,妊娠反应厉害的吃啥吐啥,买个青萝卜抱住啃啃,俺也一天都没有休息,俺不想因为一个人耽误整个班组,一天假都不想请。
下午四点生的大儿子,中午12点才从车间回家,自己收拾收拾小褥子、尿布片儿跑到保健站。
坐月子,没人伺候。
丈夫在老家出不来,我自己给自己伺候月子熬米汤喝;
一个月子,俺连个鸡蛋都没有吃,连个肉星儿都没有见;
身体恢复不过来,孩子没奶吃,产假45天后上班的时候,孩子还像面条一样,抱不起来。还是车间领导知道后托咱厂的业务员买了两桶炼乳回来喂孩子,孩子才有了一命。
5.
年,孩子快两岁,那年冬天,我正在上班,邻居到车间找我,说我家门开着,孩子一直躺在床上没声。
带班长李汝宏问我咋回事,我说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咋回事,孩子不咋吃也不咋喝,我看着他也不闹人就不想耽误上班;
李汝宏一听可冲我发火,说赶紧回家给孩子看病去,恁大年龄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不知道上心,出个三长两短看你咋给恁家里说清楚。
俺抱着医院一检查,孩子是患了麻疹,让医院。
俺傻乎乎没带钱和粮票,衣裳也忘带了,难为的直哭;
正巧遇到咱厂里的任治力和邵先菊两口,也是因为工作忙疏忽了病重的孩子,医院没有抢救过来,孩子丢了(死了)。
两口难过的出院时刚巧遇到了俺,得知俺也是来给孩子急诊看病没带粮票,就把15斤两票塞到俺手里给俺救急,让俺一定一定要把孩子治好;
俺医院后,俺母子俩被隔离在一个单间病房。
医生让俺搬个小凳子坐在孩子病床前,给俺个大茶瓶,让俺不停地喂孩子很热的开水让孩子喝喝发汗;
俺一夜灌了儿子四大壶开水后,开始发汗;
孩子肿的的全身像发面,脸像洗脸盆,我着急上火满嘴是泡,给家里发电报;
丈夫医院不让进门(传染病隔离),十冬腊月在车站候车室坐了三天……
日子再难,俺没有耽误过生产。上三班,半夜孩子睡醒,大冬天光屁股跑到路上要找妈,都没有可怜过孩子,屁股上给两巴掌锁到屋里继续上班……
为啥恁提劲儿?解放前要饭,三毛钱盐都买不起的叫花子,要不是毛主席,要不是解放当了企业主人我还是叫花子,所以这辈子再苦都不叫苦,破死拼命都听厂里的话,听党的话”。
过去是憨干,现在是憨享福,年退休后工资是78.6元都可知足。现在一个月两三千块钱,有吃有喝多知足,闺女孩子都是有房有车。
现如今,可都是在天堂里过日子,知足啊,俺真是知足,真是应了老厂长王益斋的话如今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从刚进门采访,翠肖阿姨表情拘谨、前言不搭后语,到最后的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后,滔滔不绝的一气呵成的言语,说着说着站起来拍着胸脯的自豪深深震撼了我。特别是那句“党教干啥就干啥,咱工人就得听党话,可知足,可知足的幸福表情感染着我。
那晚,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的吃穿住行,我们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的企业是老前辈们艰苦创业打下的,我们的幸福源于企业大河有水小河满。
我们应该知恩,感恩,惜恩,无论在岗的或者退休的,都必定常怀一颗感恩的心爱厂,爱岗,爱生活,做一个知恩感恩的烟草人......
如果我的创业老故事,感动了你,打动了你,就请你动动手转发出去转发前辈们的创业精神,爱党爱国家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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