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夜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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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话

这篇小说,写于年,当时想做为《定风猴》、《石虎》的续编继续发表到《今古传奇》上,可惜编幅太长,未能如愿,今天发到自己的平台上,给大家欣赏一下,这是小说哦,天天发专业性的东西,太累了,发一个小说,轻松一下。

夜啼(上)

作者:范修文就是范怨武

其实,我很羡慕徐元吉在梦境中见到那只巨大的貘兽,不过,我也只是叶公好龙而已,真让我碰上,肯定无法逃脱魔爪。我很好奇,这它怎么进入人的梦境中呢?可能永远也没有答案,于是乎,这段时间,我很害怕入睡,怕睡着后,它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吸食我的梦境世界。

1采药

台风过境,连着十日暴雨留连不去。这一天,终于雨过天晴。天空瓦蓝瓦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街道上青石板路的缝隙间积满了水,泡得发白的蚯蚓从缝隙中的泥土里钻出,放肆地扭动。

清晨,灵济医馆的徐大夫,牵着女儿徐灵素步态从容地打田螺街走过,身后跟着个剃着圆寸头身穿蓝格子衬衣天蓝牛仔裤的徒弟徐然(经过貘兽事件后,我只敢在凌晨入眠,我自以为貘兽只能在夜晚行动,所以,当他们去采药时,我还在内院的客房里熟睡,醒来后,自然会向徐元吉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徐然背着个竹编药蒌子,亦步亦趋跟在徐大夫身后,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师傅,这么早咱们这是去哪啊?”

小灵素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冷不热地道:“采蝉蜕。”

一阵清风吹过,徐然打了个喷嚏,把想问的问题吹走了,只好回了个:“哦。”

落魂镇,是华中地区的一座古城,徐元吉的医馆,就开在古城的田螺街尽头,他平时偶尔会出城到附近的山头采点常用的草药。

骤雨初歇,蛰伏于地底两三年的蝉蛹已经破土而出,脱壳后,静静地趴在树干上,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吸足阳气,待翅膀硬了,便展翅飞翔,一鸣惊人。

今天,徐元吉就是带着两人来采集金蝉脱壳后的蝉蜕。

“师傅,我记得医馆里的蝉蜕还有货啊?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来采?”已经清醒过来的徐然突然想起库房里还有一大包蝉蜕没开封,于是问道。

徐然是附近一所高中的一年级学生,在暑假时,得了场大病,经徐元吉治愈后,便迷上了中医,死缠烂打要拜徐元吉为师。徐元吉勉强收下他后,便让他在课余时间到医馆打杂。如今一年过去了,医馆里的一些琐事,徐然也摸熟了,只是徐元吉却并没有教他什么医术,平日里也不过是让他读一些浅显的医书而已。但是对于进药制药辨药这些,倒是教得比较细致。因此,库房成了徐然的专有之地,这才会对药材的库存了然于胸。

徐元吉的女儿徐灵素,一直对徐然不冷不热,年纪虽然差了徐然一大截,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只要徐然在医馆,就会督促他干这干那,完全把他当成学徒。虽然徐然就是个学徒,但被一个小女孩指指点点,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不过,谁叫她是师傅的女儿呢?虽然只有六岁,却是比他早学医两年,从学龄算,也算是他的师姐,久而久之,徐然便也慢慢习惯了她的语气。

不一会儿,三人便穿过了城门,到了城外。雨后的空气特别清爽,徐元吉深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一下咕嘟一声吞了下去,隔着他那柔软顺滑的串绸大衫都能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滚过,这是他保养身体的方法,随后对着身后的徐然道:“那些存货质量差了点,我要找一些个大饱满、壳硬爪利、色泽金黄的。”

徐然正了正药蒌子的背带,问道:“难道是为了昨晚那个小孩?”

小灵素不耐烦道:“真啰嗦,问那么多干嘛?爹让你折的纸老虎呢,弄好了吗?”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徐然为之气结。

“没大没小,要叫师姐。”小灵素顶了一句。

徐然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折得维妙维肖纸老虎:“喏,纸老虎,吼得再凶也是纸老虎。”

徐元吉似乎很喜欢看这两个人拌嘴,不过现在得要趁太阳还不太猛,赶紧采些暗蝉蜕才是,免得错过了时辰。寅时卯时是阳气升发之时,蝉蜕是破土而出,正好象征着升发的木气,这时的壳也是饱含木气。于是便打断两人:“为什么要这么早来采,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现在快赶路吧。”末了,又补充一句:“记得去动物园弄点老虎毛啊!”

“嗯,知道了。”徐然答道。

又问:“现在虎骨不能用了,难道师傅想用虎毛来做虎潜丸啊?”

“以后就知道了,快走吧,这么多话。”

落魂镇旁有座青云山,山中古木参天,溪流纵横,此刻,徐元吉三人正在林间穿行,四处寻找高品质的蝉蜕。小灵素腿短步子小,跟不上,徐元吉便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走起路来,竟然也是如履平地。

徐然已经走出一身汗,不时把黑框眼镜摘下来,抹一把脸上的油汗,随后扶着身旁一棵树刚靠下想歇脚,就惊起一只蚱蝉,从头顶撒下一泡尿,带着悲鸣羞愧地飞走。

连锁反应似的蚱蝉从四周鸣起,声浪此起彼伏绵延不绝,无端地让徐然感到一阵烦躁。

一年来,徐然在医馆里,都是帮忙晒药辗药,偶尔制些丸散膏丹,按师傅的说法是,以医院校,系统地学一遍,再传授他徐氏的医术,这可有得等了。

徐元吉并非不愿意教,估计是怕他学歪了。

不多会儿,小灵素已经捧着几只金灿灿的蝉蜕,走到徐然面前:“喏,装好。”

徐然放下药蒌,让她把蝉蜕放进去,自已也在周围的灌木丛中寻找。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气温也越来越高,更多苏醒后的蝉,鸣叫得越来越欢,三人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金钟里面,耳朵都嗡嗡地响。

徐元吉见采得差不多了,怕再呆下去会中暑,就说了声回家。

这时,似乎是和他们一样不胜蝉虫的烦扰,远处的山谷中,一只奇怪的大鸟,怪叫了一声震翅飞离了这片吵闹的山林。

那只大鸟流星一般的迅速飞过,只留着下一道残影。小灵素怔怔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咦”了一声。

“走了,发什么愣?”徐然拖起她的小手,催道。

小灵素还在想着刚才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没有发觉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正在被自己这个老爱问东问西的师弟抓在手里,一步一步跟着徐然往山下走去。

徐元吉好像也发觉了什么,蹙着眉头背着手,慢慢跟在徐然两人背后。

在那大鸟飞过时,蝉虫鸣叫得越发厉害,让人感觉它们似乎是拼尽了力用生命在歌唱一般。

早上这一来一回,虽然只是在山脚处,却也花去了近三个小时,古城石板街的商铺已经陆陆续续打开门做生意,三人经过一家专做粥粉面食的饮食店时,走了进去。

精瘦的老板,洋溢着笑容道:“老徐,早。”

徐元吉把女儿抱到凳上,坐下,从桌上拉出一张纸巾,抹抹手:“陆老板,老样子。三碗云吞面。”

徐然忙了一早上,胃口反而不开,说:“我不要面,换成河粉吧。”

陆老板应了声:“好嘞,两碗云吞面,一碗云吞河粉。”

转身时瞅见药蒌子里的东西:“咦,青蚨?”

徐元吉笑道:“眼尖啊。快上面吧,我饿极了。”

陆老板没有说什么,进厨房烫面去了。

没一会儿,用木托盘端着三碗云吞出来,又凑到徐元吉耳边说:“我看你采到青蚨壳了,有什么用啊?”

徐元吉把面推到女儿的面前,叮嘱她趁热吃,回过头对陆老板说:“碰巧得到了,没想过怎么用。”

陆老板嘿嘿一笑:“那送我如何?这顿面我请了。”

“想得美,三碗云吞就想打发我?”

“切,又不是不知道,这汤底我是用了什么料,给你们的可是老贵的药材。”陆老板不服道。

“那地龙能抵得了青蚨蜕?”

徐元吉低头吃面,不再理会一边低声念叨的陆老板。

陆老板见不得逞,只好挟着木托,走回他的柜台后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下一批食客。

刚才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被徐然听到了。

当徐然听到地龙两字时,胃里涌起一阵干呕,地龙是什么?不就是蚯蚓嘛!

不过,怎么说他也是在药铺子里呆了一年多,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总算是抑制住翻滚的呕意,不满道:“师傅,你说,你是说着汤里面有地龙?”

徐元吉嗞啦一声,把汤底全喝了下去,然后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抹抹嘴说:“当然是真的。你不觉得这味道鲜美异常吗?!”

小灵素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根一根慢慢地往嘴里吸着面条,最后,也学她爹那样把汤底全喝了。

徐然听师傅这么一说,忙把没吃完的云吞往前一推:“我还是不吃了,一想到扭来扭去的蚯蚓炖出来的汤,真恶心。”

徐元吉没有强迫他喝,只是吩咐他说:“这话你听到就好,不要说出去,免得坏了人家生意。这汤方,还是我配的,通经活血,真真是好汤底。”

这汤方,确实是徐元吉配的,当然,除了养干净的新鲜蚯蚓外,还有一些其他名贵药材,因此,陆老板“一品轩”的云吞在古城可是很有名的,这一碗得卖到二三十元。

2灯诊

医馆的门打开没多久,那对夫妇便抱着婴儿来了,小孩子看起来很安静,眉宇之间有一些青筋浮现,这种面相的小孩,比较容易患惊风(相当于中枢神经系统的病变)。

这对夫妇前天已经来过,而母亲怀里这个11个月大的小孩,每到夜晚11点左右,便开始啼哭,一直闹腾到凌晨方止,医院诊治,医生们从食伤、尿疹、受寒等各个方面检查以及试探性治疗,都得不到理想的效果。

夫妇两人为此伤透了脑筋,而小孩子夜夜哭闹的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一家人的日常生活与工作。后来听了旁人的介绍,他们俩便抱着孩子到灵济医馆求诊。当时接诊时,徐元吉按一般的夜啼治疗,开了以蝉蜕僵蚕为主药的方子进行试探性治疗。但昨天他们来电话说,效果并不理想,烦请徐元吉再帮忙想想办法。

徐元吉翻了翻药柜,发现最近进的一批药材质量有所下降,于是决定自己去找一些满意的药材,这才有了开篇他带着女儿和徒弟的青云山之行。

徐元吉心里本来便有了既定的想法,就打算按原来的方案进行治疗,可今天一看小孩的面色,他心中又犯起了狐疑。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即便是药效不理想,也不应该不见一点起色,为何小孩的面色却未有一丝改善?

于是就想再进一步诊断,他吩咐徐然先去后院将地窑打开,用风扇吹吹,让里面的空气流通一下,等会儿要用。

“顾戈(小孩的名字)白天安睡,入夜则鸣,而且每夜定时而哭,加上之前我已经排除了皮肤病、佝偻病、疝气、寄生虫病这些引起身体不适的啼哭,因此,诊断为夜啼基本无误。”徐元吉向顾氏夫妇说道。

小孩的父亲顾明理问道:“既然病因明确,那为什么用了药不见效?难道是不对症?”

一旁抱着小孩的岳斐斐跟着道:“是啊,是啊,为什么不见效?”

徐元吉笑了笑,淡定的神态,让了两人焦急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他说:“病是诊断清楚了,可是这证,还不够明白。”

“证?”两人同时奇怪问道。

“嗯,证,一个病,有不同的证,这是中医里的一个基本概念。举个很普通的例子,就是同样的感冒,有人是风寒感冒,喝生姜红糖水就好,喝金银花露就加重;相反,有人是风热感冒,喝金银花露就好,喝生姜水却加重。虽然得的病都是感冒,可这风寒与风热,就是不同的证。”徐元吉非常耐心地解释。

“哦,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有一回我们两人得了流感,医生给我们开了不同的药。”顾明理若有所悟道。

“没错,是这样的。那夜啼,最常见的也有两种不同的证。”

岳斐斐换个了手抱小孩,生怕吵醒小孩,小声地问道:“那是哪两种证呢?”

“一般是分脾寒与心热这两个证。”

岳斐斐接着问:“那怎么分辨呢?”

“如果是我,一般从哭声入手。哭声较低,口中呼出的气比较冷,四肢也冷,那大多是脾寒;要是哭声较高,口中的气热,躯干腹部温暖的,大多是心热。”

顾明理道:“那按徐大夫的意思,犬子是脾寒还是心热呢?”

徐元吉回道:“我认为是脾寒。”

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还是需要进一步确诊。”

趁这会儿交谈时间,徐然已经把地窑收拾好了,过来跟师傅汇报。

徐元吉便叫顾氏夫妇抱着小孩,跟着他一起到地窑中去,留着小灵素在大堂看守,同时又解释说这么做是为了确定诊断。

顾氏夫妇没有作他想,因为早就有所耳闻这个大夫医术了得,治病不同常人,常有出人意表的方法。

大概是夜晚总是啼哭不得安睡太累了,几个大人折腾了这么久,小孩还是睡得很安稳,等大家到了地窑中,他也还是熟睡的状态。

地窑的通风还算良好,但是外面的光线基本很难照射进来,要靠着电灯才能看得清东西,正是这光线,才保持了小孩还仍然在睡眠中。

徐元吉叫徒弟去拿一盏煤油灯过来,然后又跟顾氏夫妇说道:“一会儿,我要把电灯关了,点上这煤油灯。关灯后,小孩可能会以为天黑了而啼哭。”

不一会儿,徐然拿着灯过来,玻璃灯罩上面还有一些擦拭过的痕迹,显然是久未使用的物什了。

地窑中放了一张台子,台子上面铺了一张褥子,徐元吉让岳斐斐把小孩放到那褥子上面,然后自己在一旁把煤油灯点燃,再跟大家交待:“徐然,你去把电灯关了。顾先生顾太太,你们站在两边照应下,免得等下小孩翻身,掉下去摔了伤着。”

然后,示意徐然过去把电灯关掉,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响,地窑随之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好一会儿,大家才适应了煤油灯昏黄微弱的光线。

徐元吉拿着煤油灯,将煤油灯往顾戈的腹部靠近,那里是中腕穴所在,灯光令得头部附近的温度上升,而这顾戈好像并没有要醒过来哭的意思,反而动了一下身子睡得更熟。

徐元吉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来,轻声骂道:“这小子。”回身把电灯打开,吹灭了煤油灯。然后让岳斐斐抱起小孩,回到医馆的大堂。

一坐下,顾明理就迫不及待的问:“怎样?徐大夫刚才诊断出来了吗?”

徐元吉弹了弹袖子口上的灰尘,抬起头对顾氏夫妇说:“脾寒无误。”

徐元吉继续耐心解释,这个用灯火诊断,乃是古法。脾为至阴,喜温而恶寒。婴儿若脾寒的话,就会腹中作痛,弓身曲腰啼哭,灯火温热,一靠近腹部,会令腹部得到热气,那么因寒气引起的胃肠道痉挛就会缓解,这叫做“得灯火而啼便止”。相反,要是心热的话,灯火靠近身体反而会越哭越厉害。

这次的试验,发现小孩因为灯火的温热,睡得更香甜安稳,那么可以肯定这是脾寒之证了。

前天所开的方子,并没有方向上的错误,用的是匀气散(陈皮桔梗炮姜砂仁炙甘草木香)加上蝉蜕,可惜的是,效果不理想。

徐元吉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应该出在药材质量上。

蝉蛹,在清晨破壳而出,面对朝阳发出第一声啼鸣,这象征着从黑夜穿梭到黎明。夜啼在晚上叫,而蝉是在白天叫,白与昼这两者是相对的。因此用蝉蜕来调整阴阳,让生理机能回复平衡,从而达到治疗夜啼的目的。这听起来,虽然有些跟天方夜谭似的,但这却是许多中医应用取类比象这个法则发现的,也是确切行之有效的经验,不能不说神奇。

这次采的药材质量非常好,徐元吉决定继续维持原来的方案不变,在这个基础上,又另行一法——敷脐疗法,用公丁香3粒,研成细末,米饭适量和匀,做成饼状,贴在顾戈的肚脐上,盖上药用棉花,再用布带包好。

做好这些后又按前天的方子,再抓了几帖药,这次用的是早上采的蝉蜕。

顾明理笑着接过药,付了诊金与药费。

3喊惊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像徐元吉意料的那么顺利。

隔一天,顾氏夫妇又抱着小孩来了,说晚上小孩哭闹依旧,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说着,连顾明理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青了起来。

这可苦恼!

徐元吉望望顾明理的额头,印堂是青中带黑。这种若隐若现的色泽,不是一般的人看得出来,只有望气经验非常丰富的中医才能分辨。

可是这回,不仅是徐元吉看出了异常,连站在父亲身边的小灵素也似乎看出有些什么不对劲了,只有这个徐然还傻乎乎的在医馆药柜前忙这忙那,这次有一批五积散和防风通圣丸要他调配,他正处在忙得不亦乐乎的状态中。

顾氏夫妇脸上都是焦急的形色,基本上来到灵济医馆的患者,没有几个脸上不是焦急的,但一般都能在第二天就笑逐颜开。这次却是个是意外,在徐元吉的意料之外,且从顾明理印堂上的青黑云气之中,他发现,这小顾弋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夜啼患者。

但问题出在哪呢?

徐元吉扶额冥思苦想。

这时,一品轩的那位身形精瘦的老板亲自送外卖过来,看到徐元吉的状况有点尴尬,就站在原地察言观色了一会儿,才走到台前开口道:“早餐给你们送过来了,承惠75。”

徐元吉抬起头,好像才发现陆老板进来似的说道:“这么快?平时不见你这么殷勤,怎么亲自送来了?”

说完,看到对面三位,又问道:“顾先生,你们吃过早餐没?”

顾明理点点道:“草草吃过。”

徐元吉道:“那再吃一点吧,一品轩的云吞面是我们这里的一绝。小朋友的病,我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估计得在这呆一上午,等我想到好法子再处理。”

完了也不待他们夫妻回话,又转向陆老板说道:“你再送两碗过来。”

陆老板想也没想,脱口道:“小孩呢?”还想多兜售一碗。

“还不会吃。”岳斐斐道。

陆老板顺着声音向岳斐斐怀中的小孩望去,饶有兴趣地道:“夜哭郎吧?”

顾氏夫妇、徐氏三师徒,五双眼睛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陆老板咧咧嘴,笑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错,陆老板,的确是夜啼。”徐元吉赶紧道。

现场静了好一会儿。

陆老板不明所以道:“这不是你拿手的吗?”

徐元吉苦笑:“可这看起来,好像不仅仅是夜啼。”

陆老板又道:“难道是掉魂儿了?”

徐元吉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说怎么印堂黑云浮动。”

顾氏夫妇听他话刚落音,又齐刷刷望向他:“徐大夫,想到什么了吗?”

这时,徐元吉不得不又向这夫妻俩解释一下这夜啼郎的事。所谓的夜啼郎,掉魂儿,这些可能涉及到民俗方面的问题,免得两人误会徐元吉是个神棍。

先不说灵魂这东西到底是有是无,但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而小孩的魂魄还没有稳固,是比较容易受到惊吓而脱离肉体的,俗称掉魂儿。

如果是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夜啼,那就要进行喊惊。

喊惊的方式有很多种,对于顾戈来说,他是半夜子时而啼,那选取的,最好是‘喊午时惊’,子时与午时正好一个对应。

这个喊惊的方法,过程算是比较复杂。

听完徐元吉这番话后,顾氏夫妇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既然已经过来了,而且顾弋看病也看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就按着徐元吉说的方法来办。

看看时间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多小时,徐元吉很快将医馆里还在候诊的几个伤风感冒的病人处理完打发走了。陆老板虽然想留下来看看徐元吉怎么喊惊,奈何徐元吉不肯,还搬出‘偷师’这个江湖忌讳,陆老板也就只好很不情愿地回去了。

在处理医馆病人的同时,徐元吉见缝插针快速地写了一张清单交给徐然,让他去置办一些喊惊用的物品。徐然接过单子粗略地看了看,估摸着两个小时应该能完成任务。

到了中午11点左右的时候,徐然踩着一辆脚踏三轮车回来,石板路颠簸得他屁股隐隐生疼,一到了医馆门口,马上就跳下车来拍打屁股。

徐元吉远远就看到了,在徐然车子刚到门口时,他走出医馆来到车前,随手翻了翻里面的物件:米斗一个、油灯七盏、明镜一面、尺一把,另有一些灯油、蔗枯、香、筷子以及碗等零星的东西。

看起来徐然办事还真不含糊,东西都挺全。徐元吉点点头,欣慰道:“嗯,东西都差不多了,那个海盐呢?”

“喏,在米斗底下,盖住了。”徐然把盐翻出来,同时又拎出一个塑料瓶,瓶里灌满了浑浊的水:“还有你要的塘水。”

徐元吉掂了掂那包盐,说道:“那你去调一碗盐水来,顺便再打些井水。”

吩咐徐然完,这边徐元吉又让小灵素去拿一块大毛巾出来,又交待顾明理说:“你用毛巾把小孩的外套换出来,一会儿要用到小孩的衣服。”

这个过程,一点也不神秘。

徐元吉在内院准备好一切后,就让顾氏夫妇把孩子抱进来,准备在檐下喊惊。他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交给顾氏夫妇,上面是一会儿要他们念的咒语。

屋檐下放着一碗水,里面装着三性水——由塘水、海水(海盐调制)、井水混合而成。碗旁边放着一个米斗,米斗里面摆着七盏油灯、圆镜、尺子。

徐元吉手搭凉棚望望天,只见烈日正中,看看时间,午时已至,便点了三柱香插在地上,同时点燃了米斗里的七盏油灯。

徐元吉让顾明理点着干枯蔗杆和纸钱,同时,又让顾明理拿起剪刀在地上拍打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这时,小孩被徐元吉抱着,而岳斐斐一面拿着小孩的衣服在火光上摇曳着,一面拿着少许的米粒撒向四方,并高声念咒:

东方米粮,西方米粮,

南方米粮,北方米粮,

四大方、五大路米粮,

米粮落地人神起,刀响一声魂魄齐,

辛卯年五月十六日顾戈同年来归呵!

请到九天玄女,王母六娘,洪山教主,

追回顾戈同年归来。

……

……

一魂归,二魂归,

三魂七魄就归齐,

……

……

认得衣衫穿着过,魂魄就随衫上归。

孩儿小细不知路,请个追魂童子带魂归。

……

岳斐斐几乎是一口气就把长长的咒语给念完,末了不忘之前徐元吉的交待,咒毕马上把小孩的衣衫在火光上烘一遍,然后向小孩身上拍了几拍,又继续念道:“补归呵!补归顾戈不用惊,不用狂,来归睡得落床,眠得落觉呵!烘暖衣裳归就体,一路平安福寿齐。”

此时,顾明理正拿着筷子在那碗水中乱搅,拿尺子横搭在碗上,意示为小孩回来路上铺的桥,让小孩顺利回来。

夏日无风的正午,在仪式完成后,蝉鸣愈躁,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孩子依然睡得很熟,只是眉间的青筋看起来似乎淡了好些。

徐元吉把小孩交还给已经喊得筋疲力尽的岳斐斐,跟夫妇俩说:“我看,顾弋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你们今晚回去再观察一晚。我再开几付药,你带回去。”

经过这一阵子的折腾,顾氏夫妇两人确实已经累得够呛,看看小孩好像真的有所改善,也就只好先回家。

送这对夫妇出门时,小灵素一直用手抓着徐元吉的衣服下摆跟在后面,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徐元吉好奇地问道:“灵儿,怎么啦?”

小灵素歪头想了会儿道:“爹,他们是不是还带着一个小孩啊?”

徐元吉瞬间只觉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心想,坏了,该不会是招了个追魂童子跟着过去了?

4追魂童子

徐元吉叮嘱徐然看好医馆,自己翻了翻门诊日志,抄下顾明理的地址,背上药箱便带着女儿到城外叫了部出租车绝尘而去。

路上徐元吉一直闭着眼睛,小灵素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

没多一会儿,就找到顾家,按了门铃。顾明理打开门见到是徐元吉父女,吃了一惊:“我这才刚到家,你们怎么就来了?”

徐元吉也跟他客套,直接道:“孩子的问题没有解决。”

顾明理张大了口:“啊?”连忙把父女俩让进屋子里。

岳斐斐把小孩放进了婴儿床后,出来客厅招呼两人,听到徐元吉这样说,不由紧张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你们家顾戈的事,我已经尽很大力了,可是还是疏忽了一点。”徐元吉开门见山。

“哪点?”岳斐斐瞪大了眼睛,紧张得两拳紧握。

徐元吉没有回答,而是侧头问身旁的女儿:“灵儿,你还有看到刚才的那个小孩吗?”

小灵素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徐元吉回身问顾明理:“顾先生不介意我们在你屋子里看看吧?”

顾明理不明所以,但见徐元吉面色有点严肃,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题可能比较严重,于是连忙说:“不介意不介意。”然后带着徐元吉转他们家的两房一厅。这是一套很普通的商品房,可能因为小孩的病,没有时间好好收拾,所以显得有点凌乱,到处可见一些奶粉罐纸尿片什么的。

徐元吉牵着女儿走了一圈,小灵素最后说:“爹,她就在床上,在和小弟弟一起睡。”

顾氏夫妇一听,脸色同时一变。岳斐斐差点尖叫出来,赶紧往老公身上一靠。顾明理搂住妻子的肩膀,手掌上下摩挲着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强自镇定地说:“小妹妹,你可不要乱说。”

徐元吉忙道:“童言无忌,小朋友可不会随便说谎。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既然我来了,肯定是想尽力帮你们处理好的。”

然后,徐元吉又是跟他们做了一番解释,希望能安抚一下他们受惊的情绪,也让他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地去抱小孩,免得打草惊蛇。

一般七岁以下的小孩,意识还没发育成熟,很多时候,潜意识会占主导作用,这时,潜意识的六觉(眼耳鼻舌身意)反而比成人还发达,能感受到成人所不能感受到的东西。其实,成人并非感觉不到,只是被自身已经占主导作用的“显意识”所蒙蔽,以至于不能体察浮游于天地间的一些能量聚合体。因此,那个具有人形的“小孩”只有小灵素能看到,而三个大人反而无所察觉。

徐元吉又向顾氏夫妇讲到,其实在乡下,经常有小孩,被所谓的“四目”所惊吓就是因为孩子的六觉未被屏蔽这个原因。什么是四目呢?一般是指孕妇。孕妇本身有一双眼睛,加上肚子里的那双眼睛,就是四目了。当然,如果是双胞胎,自然就是六目了。三个月以上的胎儿,基本已经具备人形,肚子里面的胎儿,意识如果萌动了,虽然隔着妈妈的肚皮,但可能依然会有视觉的“波动”透出来,有些小孩六觉敏锐,是最容易能捕捉到这种信息的,由于不常见,那些小孩便会受到惊吓。

至于小灵素目前看到的是什么,按徐元吉的解释,可能是某种浮游于人间的阴能量,这团能量以人形的状态存在。而“它”为什么粘着小顾戈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当徐元吉带着三人走近婴儿床前时,小灵素扯了扯父亲的衣服说:“爹,我听到她叫妈妈。”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徐元吉听到女儿这样说,就问顾氏夫妇:“你们还有过一个小孩吗?夭折的也算。”

顾明理与妻子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就一个儿子,哪来的其他小孩啊?”徐元吉道:“这就奇怪了。”又弯下腰身问:“灵儿,你听清了?”

话刚落音,小灵素又道:“她又叫妈妈了,还有,她是个女孩子。”

顾明理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脑门倏的冒出一层细汗。岳雯雯抱紧丈夫的手臂,声音打着抖,问小灵素:“你说,你说她是个女孩子?”小灵素抬起头,天真地道:“是啊,是个女孩子,她脚底还有个黑斑呢。”

岳斐斐心里咯噔一下打翻了五味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又感到一阵内疚。顾明理几乎也同时有了同样的反应,不过,比起妻子来,他看起来显得比较坚强一点,强作镇定的扶住妻子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徐元吉知道天地间存在着这种阴性的能量,而这种能量一般并不会主动去攻击人,只是按它们的喜好漂浮在人间。不过,人若与之长期相处,也会对身体有影响。这就好像冬天的风,人如果吹多了,也会生病一样。因此,尽管它现在不会伤害人,但也应该隔离起来。

于是,徐元吉在脑中想办法,希望能想出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来隔开这团能量。

从下面徐元吉和顾氏夫妇的对话中,就听得出,这团能量,和这对夫妇应该有着莫大关系,所以徐元吉想出的办法,必须是两全的,既能把这团能量从小顾戈身上隔离出去,又不去伤害到这团能量。

按徐元吉的想法,原本就是想超渡了事的,但顾氏夫妇的话,又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加上他本来也不想造杀孽)。

顾明理坦白他们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在三个月时,医院的B超室,照出里面是个女儿。顾明理的父母知道后,一致要求打掉,因为两位老人想要的是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顾家是三代单传,不想绝后。

顾母更是以死相逼,岳斐斐抵死不从。婆媳俩争得是没个消停,最后,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岳斐斐败在了婆婆的手下,也不知道哪天喝了什么汤,这汤里面被婆婆加了点什么料,第二天就开始腹痛,没多久下面见红。顾明医院,医院时候孩子流了下来。此时,小孩都成形了,岳斐斐清楚地记得,孩子的右脚底还有一个细小的黑斑。

这种丧子之痛与初为人母的兴奋形成极大的落差,岳斐斐当时陷入抑郁几乎不能自拔,也因此和婆家闹翻了。

好在之后小顾弋出生,她的心情才慢慢开朗起来,哪知好日子才没有过几天,这儿子又生病了。

现在想来,那个跟在儿子身旁的阴影,大概就是他们那个还没有降世便被扼杀的女儿吧?那个可怜的灵魂,满心欢喜地想要投胎重新轮回转世,哪知在肚子里还没有住得熟,就被狠心的奶奶给弄掉了,自然是满腔的怨恨。唉,重男轻女的思想害人不浅,现在还连累了小顾弋。所谓的传宗接代,有意义吗?想来,过了四代后,还有子孙能叫出你的名字?无非就是所谓的养儿防老而已,其实女儿一样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可以赡养父母啊!

也许是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对于她们家里成员的各种态度,并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是笼统地将事件的经过描述出来。鉴于医生的身份,徐元吉不做多余的询问,以免有探听隐私之嫌。

在岳斐斐近乎呓语的叙述中,徐元吉把事件了解了个大概。

眼下,徐元吉要解决的,就是把这个‘怨灵’安顿下来,以免影响到顾戈的身体。

按徐元吉的理解,这个‘东西’不会产生剧烈的伤害,但是它会像风寒一样,慢慢侵蚀人体的阳气。正常的成人,如果长期生活在阴湿的环境中,阳气也会被逐渐侵蚀,日子久了,身体会产生关节疼痛、四肢冰凉、大便溏泄等状况。因此,现在到不必太过惊慌,他想,是不是可以按照肾阳虚衰的方法来治疗这个婴儿呢?比如,使用真武汤、四逆汤、全真一气汤等。但这只是他大胆的推想而已,还有待验证。

于是徐元吉跟顾氏夫妇坦白了心中的想法,说现在还是按前期的方法来治疗,他要回家再筹划一下下一步的方案,有了眉目就马上着手治疗。

顾明理本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去,但目前看来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措施,只好按照徐元吉的说法去做了。

当下,徐元吉带着女儿离开顾家,他要仔细寻思一下,在过往的经验中,是否有可以参考的案例。

范怨武

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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