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情壮志,战无惧,败亦英雄傲骨存

许五在大门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个年轻男人走出来,穿着黑色西装,胸口别着白花,头发抹着发油,还做了个造型,看见许五时热络道:「你来了。」

许五淡淡点头,对他说,「这位是帝都千古楼的季青临。」

「哦哦!」男人神色一正,「千古楼的季二少,你好,你好,我叫孙庆。」

「你好。」季青临微微点头。

「先进来吧,外头冷。」孙庆走在前面开了门。

大门一开,争吵声立刻传来,客厅里,两个中年男女剑拔弩张。

「爸爸的遗嘱你们都敢不遵守!」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尤其大。

「你说那是爸爸的遗嘱就是爸爸的遗嘱了?」女人尖细的声音不遑多让。

孙庆皱眉,大声呵斥:「大哥,大姐,你们吵吵嚷嚷像什么样!」

他一说话,孙国和孙梅才看见许五与季青临。

孙梅出嫁早,婆家做的不是古玩行,也不认识许五和季青临,看着他们一皱眉,「你们谁啊!要吊唁我爸再等两天!」

「闭嘴!」孙国站起身,对季青临露出了一点笑,「季二少,久仰了。」

「孙老大,」许五一冷笑,「你眼睛里是只有金主吧?」

「哪的话,咱们是熟人了,没必要客套那么多,」孙国眼珠一转,不冷不热的对孙庆说:「爸爸还在殡仪馆躺着,你就把许五请来,什么意思?」

「我缺钱了的意思,」孙庆淡淡说:「爸留下的古董,我的那部分要立刻变现。」

「胡闹!」孙国沉下脸,「爸的遗嘱写的很清楚,不能分家!那些古董哪个都不是你的。」

孙庆冷笑:「你说不分家就不分家?这些年爸爸的古董店一直是你在经营,我和大姐从来不管,现在爸没了,你还不把东西拿出来分,怎么着?你是打算全吞下去了?」

「小三说的没错,」孙梅站起身,斜眼看孙国:「古董店怎么处理可以再说,但是那些古董,必须拿出来分分清楚。」

孙国看了看孙庆,又看了看孙梅,冷着脸不说话。

孙庆紧逼不放:「爸把店给你经营,我没意见,现在只要你拿出古董给我们分清楚,别的可以以后再说。」

孙国沉默了许久后,冷着声说:「你们要分古董,也得等爸下了葬再说!」

「大哥——」孙庆有点急了。

孙国看了他一眼,「等爸下了葬,我把店里所有古董都拿出来,卖多少我们三分,那个店离了爸我开不下去,你们两个也开不下去,拿了钱各干各的事。」

孙庆和孙梅对视了一眼,犹豫半天后,对许五说:「你能不能等两天?等我爸下了葬……」

许五看着这一屋子的孝子孝女,冷冷笑了一声,「行,等你两天,两天后再说。」

出了孙家,许五有点饿了,拉着季青临去吃饭。

津城靠海,最好吃的就是海鲜。

许五觉得自己回到了快乐老家。

市区的一家餐厅里,许五面前摆着辣炒海蟹、椒盐皮皮虾、蒜蓉龙虾、盐水基围虾、炭烤生蚝……满满当当一桌子。

季青临面前放着一盘清炒空心菜,耗油菜心,香菇油菜。

对比分明。

许五嚼着鲜嫩的生蚝,笑吟吟地看了季青临一眼,「你身上的伤没好利索,吃不了海鲜,我特意给你点了清淡的菜,快吃吧。」

语气中,还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小得意。

幸好季青临不在意,拿起筷子,夹着青菜吃的津津有味。

许五嗦着螃蟹腿,哼哼着说:「我就说吧,孙老头一辈子收藏古董,到死了什么都留不住,你看看孙国孙庆那副德行。」

季青临问:「孙国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经营古董店?」

许五冷笑:「就他那点眼力,不赔死才怪!」

说完,看了季青临一眼,「你以为谁都能像你?孙国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古玩水深,怕淹死,才会聪明的要变卖古董另谋生路。」

季青临笑:「你这算是夸我吧?孙老我解不多,他经营的鼎华轩在业内小有名气,至于他本人,据说喜欢收藏宋瓷。」

「汝官哥定钧,五大名窑除了汝窑,他件件都有。」

「哦?」季青临勾唇,「都有什么?」

许五搓着一只虾思索道:「钧窑紫斑盌。」

季青临把她面前的一盘虾拿过来,慢慢地剥壳,「烟光凌空星满天,夕阳紫翠忽成岚,钧窑釉色厚重透亮,乳光莹润,华彩渗化,相映生辉,因为窑变无常,所以自成一脉,不与寻常而论。」

许五丢下带壳的虾,夹起碗里剥好的,继续说:「定窑刻花凤首壶。」

季青临笑着说:「质韫珠光堪作鉴,纹缕画鸟具传神,定窑刻花刻花工艺举世无双,布局严谨,层次分明,密而不乱,勾画刻印纹饰多样,器物胎土细腻,胎质轻薄,釉色白而润为粉定,黄而腻为土定,紫而黑为酱定,金而红为金定。」

许五嚼着虾肉,口齿不清的说:「哥窑贯耳尊。」

「哥窑百圾破,铁足独成珍,」季青临点点头:「釉面开片,有碎裂之感,釉质莹润,呈冰裂纹,釉中带有气泡,称为聚沫攒珠,胚体规整,独一无二。」

许五白了他一眼,「用你科普吗?废话那么多,显得你多厉害似的……」

季青临笑意不减的问,「还有一个官窑呢?」

「那件官窑嘛,」许五皱了皱眉,「是三年前孙老头收来的,据说是在江城偶然捡漏,这件东西没放在鼎华轩,孙老宝贝得很,基本没有人见过,好像是一只修内司官窑玉壶春瓶。」

季青临哦了一声。

许五等一会儿,见他还不说话,就皱眉,「……怎么不说话了?」

季青临笑了,「你不是不让我说废话吗?」

许五瞪圆了眼睛要发火,季青临连忙安抚,「我说我说,官窑……起于北宋,兴于南宋,于修内司烧造,澄泥为范,釉层肥厚,釉面莹润,开片相间有蟹爪纹,紫口铁足,存世稀少。」

「只是存世稀少?」许五看他。

「修内司官窑是御制,据说传世整器只有百件,」季青临剥完了虾,拿着筷子加了块龙虾肉递过去,「如果是真品,那就是捡了大漏。」

「孙老头养儿子水平一般,买古董眼光倒是不错,如果真的有这件玉壶春瓶,那应该就是真品了,」许五咬下虾肉,问:「最近几年有类似的成交价没?」

「去年四月在香港成交了一个龙泉窑玉壶春瓶,但修内司玉壶春瓶到目前为止,没有成交记录。」

许五又问:「你觉得孙老头那件值多少钱?」

「这个就不好说了,」季青临倒了杯姜茶给许五,「瓷器市场现在最火热的是明清官窑,宋瓷倒是不那么紧俏,主要也是因为珍品传世太少,修内司玉壶春瓶我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过,难说是不是孤品……如果真的是,我估计一两千万还是有的。」

许五拍板钉钉:「我们就买它!」

「你那么有把握买的下来?」

许五看了他一眼,「我要是买不下来,还有什么脸在古玩行混下去?」

季青临就喜欢她不可一世的样子,把最后一块龙虾肉送到她嘴边,「那就多谢了。」

许五别别扭扭吃掉,嘟囔:「佣金记得给……不是白帮你买的。」

季青临听了,一笑:「除了佣金还想要什么?」

许五咬着肉,闷头不说话。

她想要整个千古楼,更想要千古楼的大老板。

季青临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当着许五的面接起来,「韩诉,什么事?」

许五抬头,季青临点了点她碗里的虾肉让她吃,低声说:「是,我们在津城……孙家的意思是要再等两天……好……嗯……等你来再说。」

挂断电话,许五轻描淡写的哼了一声:「韩诉想趁机分一杯羹?」

「他也听说孙老去世的事,想问问我们什么意思。」

许五轻蔑一嗤,「打听消息的人脉不行就想通过你占我便宜,孙庆找到我,那批东西就得可我先挑,我挑剩下的才轮得到他们,现在韩诉找你是想借我的风。」

「这么说也对,」季青临含笑着问:「那你借给他吗?」

许五哼哼:「你都答应了,我不借行吗?」

再说韩诉是他好兄弟,就冲着这层关系,她也不能不借。

季青临笑,又问:「那周扬呢?」

「那件定窑刻花凤首壶和哥窑贯耳尊也不错,我替他收这两件。」许五对知宝阁的资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要收修内司玉壶春瓶太勉强了,倒是不如退而求其次,收这两件价格合适的。

「好,」季青临对许五的决定没有异议,「那就等两天后,我们再去。」

在津城停留的这两天,季青临领着许五到处玩,上午去逛博物馆,下午去洋人街喝茶,晚上去港口做轮渡,悠哉的不得了。

韩诉是在孙老告别会前一天晚上来的,风尘仆仆地地来见季青临和许五。

季青临查到一家很有名的包子店,正带着许五吃包子呢,韩诉就来了。

一见面,许五就皱眉,往韩诉身边靠了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季青临笑着问。

许五鄙夷地看韩诉,「韩大少,你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子泥腥狗丑味儿。」

韩诉没理会许五,对季青临淡淡说:「你要收哪件?」

季青临一笑:「清漪喜欢修内司官窑玉壶春瓶。」

韩诉沉默了一下,问:「除了玉壶春瓶还有别的吗?」

「这个不好说,孙老生前收藏很多,鼎华轩是个古董店,存货也不少,还得看了才知道,你呢,你想收哪件?」

韩诉看了许五一眼,神色有些为难。

许五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千古楼没一枪打给你留着菜呢,不管你要什么,都当你自己收的,不用给我佣金,你还想怎么样?」

季青临看出韩诉的为难,正色问:「怎么了?」

韩诉摇摇头,「没事,明天看了再说。」

季青临知道韩诉有话没说,也没深问,招呼着他吃饭。

晚上回了酒店,许五直接跟着季青临去了他的房间。

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双臂环胸,皱眉个眉,一脸的不高兴。

季青临脱了外套,走过去看她:「怎么了?」

许五抬眸,「韩诉什么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就是问问我想收什么,好避开别有冲突,」季青临坐到她身边,「孙老的那些收藏也不是秘密,行内都知道他镇店的几样,韩诉当然也知道。」

许五淡淡说:「韩诉那家古董店在苏市,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不起眼的破落小店,以他的实力就算想打大主意也打不了,我就怕你们两个不清不楚的兄弟情瞎作祟。」

「兄弟情就是兄弟情,哪有什么不清不楚,」季青临被许五这话说的哭笑不得,「韩诉当年回国的时候孑然一身,这些年好不容易开起了店,我自然是能帮就帮,你也不要太严厉了。」

许五一听这话,顿时就蹙眉,「我严厉?季青临你会不会说话!我怎么就严厉了!」

孙老头这笔买卖,多少人眼馋着,她一心要给他,他还说她严厉。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季青临柔声道:「韩诉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像你和周扬……」

「喂!」许五又恼火,「什么叫像我和周扬,你们还真不清不楚?!」

周扬和她就是不清不楚,季青临和韩诉也不清不楚?

这年头,「兄弟情」哪有清楚的……

季青临单手捂着额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许五气鼓鼓的瞪他,就等他说话。

好半晌,季青临叹了口气,再看许五那样,又忍不住笑了。

许五更火大:「你笑什么!」

季青临靠过来,头靠在许五肩膀,笑得肩膀轻颤,「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许五脸上一下子热了,慌慌张张的推开他,「我和你说正事呢!」

季青临看她,笑道:「好,说正事……清漪,我和韩诉就像你和周扬,从小长大的情分,你竭力帮周扬,我虽然不高兴,但我完全能理解,十年二十年,到底不是白过的,而且,你现在眼里也只有我,那就够了。」

许五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扭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随便你好了,反正……佣金我照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也算是服了软。

要许五服软不容易,但季青临就是有办法。

季黛墨曾经说过,要他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箴了。

第二天许五季青临和韩诉去吊唁孙老,灵堂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凭吊长辈是一回事,各怀心思又是另一回事了。

孙老头死了就死了,三鞠躬是尊敬,掉两滴眼泪算悲伤,完了袖子一抹,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鼎华轩不放。

许五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孙家要搞事情了。

可她也不怕,抓住了孙庆,冷笑几声,「怎么,这是要从买卖改拍卖了?」

孙庆苦着脸,「不是不是,你放心,一会儿可你先挑,那些个人得下午才让他们去。」

许五押着孙庆去了鼎华轩。

鼎华轩大门一开,就见孙国和一个年轻人站在店里,正看着多宝阁里的器物。

许五错愕了一下,「周扬?你怎么来了?」

周扬转头,看见许五,和许五身边的季青临韩诉,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他胃出血还没休息够几天,这会儿脸色有点发白。

孙国微讶,「怎么?许五和小周,不是一起来的吗?」

他以为许五和周扬一起,才会先让周扬进来的。

周扬勾了勾唇角,问许五:「你要赶走我出去吗?」

许五皱眉,「你身体不好还到处跑,我又不是不能替你收货。」

周扬的目光斜向季青临,淡淡道:「我从来不捡别人剩下的,尤其不捡季二少剩下的。」

「你不能好好说话?」许五沉下脸。

周扬嗤笑一声,转头对孙国说:「我们人都来了,该拿出来的就拿出来吧。」

孙国和孙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几人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们也不想知道。

季青临不用说了,背后是金山银山的千古楼。

周扬这几年在古玩行也是风头不小。

一个两个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只要给钱,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孙国和孙庆把钧窑紫斑盌、定窑刻花凤首壶和哥窑贯耳尊拿了出来。

三件古宋瓷摆在桌上,古意盎然,横跨百年。

在场的几个人,没有白给的,不用上手,搭眼一看就知道,开门到代,错不了。

孙国笑着说:「几位,请上手吧。」

这三件是早就存放在鼎华轩里,也被无数人见过知晓的,许五没动手,周扬没动手,反而是季青临和韩诉,仔细鉴赏了一番。

许五看了周扬一眼,「你不去看看?」

周扬坐在宽椅上,淡淡说:「我不是为这些来的。」

许五一听这话,倏地皱眉,「你想要那件修内司官窑?」

「不行吗?」周扬直白的说:「好东西只有一件,季青临想要,我当然也想要。」

许五看了眼不远处鉴赏宋瓷的季青临和韩诉,低声对周扬说:「你别胡闹,那件修内司官窑很可能是孤品,孙家兄弟要价不会低,知宝阁还有钱买它吗?」

周扬要笑不笑地看向许五,「我是知宝阁的老板,知宝阁账上有多少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小五,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还有周家,还有老爷子,就别偏帮着季青临,那只修内司官窑,我要定了。」

许五有些急了,她越来越觉得周扬奇怪,越来越觉得周扬好像要走邪路。

就在许五要说话时,韩诉已经指着钧窑紫斑盌问孙国:「多少?」

孙国伸出手,韩诉与他交握。

两人神色各异,目光之中有无锋的较量和退让。

片刻后,孙国松开手,交易达成。

许五见状,倏地站起身,「定窑凤首壶和哥窑贯耳尊我要了。」

孙庆一惊,「你不是从来不买古董吗?」

许五看了若无其事的周扬一眼,「我替知宝阁买。」

周扬嗤笑,慢悠悠的说:「不需要,知宝阁还看不上这两件小东西。。」

许五气得不轻,「这两件都是精品!」

周扬懒洋洋的抬起眼,对许五说,「我这次来不为定窑壶也不为哥窑尊。」

说完,转头看孙国:「去把那件修内司玉壶春瓶请出来吧,我想季二少应该也有兴趣吧?」

季青临气度沉稳,笑而不语。

孙国孙庆一对视,点点头,兄弟俩推开了一个多宝架,露出一扇内嵌式保险柜门来。

又是密码又是指纹的弄了大半天,才把保险柜打开。

孙国和孙庆捧出一个厚实的钛合金减震箱,放在桌上,又费了一番事才打开。

箱子一开,大约20公分的一只瓷瓶静静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瓶身线条疏朗,敞口,窄颈,圆腹,颜色似翠而非翠,似青而非青,宛若璞玉一般的润雅,周身开片,铁痕紫足,极其雅致。

周扬目不转睛地盯着瓶子,「能上手吗?」

「请。」孙国也知道规矩,这么大的买卖,不让上手肯定不行。

孙庆把瓶子小心翼翼捧出来,立在桌上。

周扬先一步伸手,指腹沿着瓶身慢慢摸过,一寸都未曾错过。

又将瓶子放倒,仔细看了看底足,拿出放大镜细细查看釉质气泡。

等他鉴赏完,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

他放手,许五才对季青临抬了抬下巴,「你也看看吧。」

季青临点点头,与韩诉一起,又将瓶子仔细鉴赏了一遍。

最后才轮到许五,许五虽然见多识广,但修内司玉壶春瓶她也是第一次见。

拿起来时有些惊讶,看起来这么厚重的一个瓶子,却这么轻。

修内司官窑的薄胎厚釉在这只玉壶春瓶上显露无疑。

等四个人都鉴定后,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孙家兄弟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见他们都鉴定完了,孙国立刻说:「这只玉壶春瓶,是我父亲最珍贵的藏品,从买回来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给外人看,几位都是古玩行拔尖儿的人物,我就明说了,袖里乾坤我玩不过你们,所以这只瓶子要竞价出。」

许五一听这话,顿时火了,「你懂不懂规矩?」

孙国笑呵呵的说:「卖了这些东西,我就不是行内人了,规矩不规矩的,我还真就不在乎,我现在就想要钱。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要。」

许五冷笑:「是你小看了我许五,还是我高看了你孙老大?甩手有甩手的道道,可不是你这么划的!」

她脾气不好,正要暴怒,却被季青临轻飘飘的一句话安抚了。

季青临轻声道:「我也不喜欢袖里乾坤这种交易,就按你说的,价高者得。」

许五一急,「不行,竞价的话……你太吃亏了。」

周扬明摆着就是来抬价的,他不可能让季青临捡漏。

季青临对她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转而看向孙国,「出价吧。」

孙国比出六根手指。

六百万?

许五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由得盘算起来。

这只玉壶春瓶就算不是孤品也相去不远,南宋修内司官窑本就稀缺,何况这么一只完好无损的稀世奇珍。

六百万确实不多,可六百万也只是竞价的开始。

果不其然,周扬直接竖起了一根手指。

「小周真是爽快人,一笔就加到一千万,」孙国笑起来了,问季青临,「季二少您还加吗?」

季青临点点头,「一千一百万。」

许五皱起眉,看向周扬。

周扬笑了一声,颜色有些轻蔑,「古玩行里谁不知道季家千古楼资金雄厚,没想到季二少这么节俭。」

季青临波澜不惊:「家业再大也得细心经营,坐吃山空可就对不起祖先留下的千古楼了。」

周扬笑了一声,「也对,季二少嘛……从来都是精明干练,滴水不漏……行,你出万,我出万,做人要低调,这是季家的家训对吧。」

许五在来之前就已经问过季青临,也想过心理价位了。

这只玉壶春瓶如果上拍,两三千万还是有的,可如果在鼎华轩买,那就得折半另算。

万,差不多了。

季青临犹豫了一下,又抬眸道:「万。」

周扬脸色有些白,笑容看起来也有些讥讽,慢悠悠的说:「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瓶子能卖多少钱,差别就在于,赚的多和赚的少,我这个人比较固执,想法也与众不同,就比如说……」

他看向许五,「输人可以,但是……」

又看向季青临,「输阵不行,一口价,万。」

「周扬!」许五忍不住了,低喝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扬不理许五,对季青临挑衅般的笑:「区区万还不够那胭脂碗的分量,你都能拿出来随便当礼送人,应该不差我这一口价吧?」

季青临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周扬种种挑衅为的无非就是许五。

他情场输得不服,才会处处针对他。

以季青临的脾气,完全可以不理会周扬这番胡闹,可也正如周扬说的那样。

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只在于心里那点不甘不服。

迟疑了片刻,季青临缓缓开口,「三千一……」

「季青临!」许五定定看他。

不能再加了,这只是一笔交易,没必要拼得你死我活。

季青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个瓶子,良久之后,轻声开口:「让了。」

季青临一句话,官窑由周扬买走。

季青临随即买下了定窑凤首壶和哥窑贯耳尊。

划账完毕后,孙家兄弟帮着季青临和韩诉装东西。

许五则是抓着周扬到旁边,语气恼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万!那是实实在在的万!你就敢这么随便拿出来……你……你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交代什么?」周扬说的淡然:「我花自己的钱收货,需要向谁交代?」

如果不是顾忌他身体不好,如果不是顾忌这十来年的感情,许五这会儿的拳头已经招呼到周扬脸上了。

周扬看了许五一眼,「就快过年了,你总不是要和季青临去季家吧?」

提到季家,许五迟疑了。

算算日子,确实已经到了年下。

孙老头也死了,孙家的东西也瓜分的差不多了,好像又没了和季青临在一起的理由。

周扬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眼号码显示,接了起来,「爷爷……嗯,我和小五在外面收货……」

许五一听是周老爷子的,就转头去看季青临,他正把哥窑贯耳瓶小心地包起,存放进减震箱中。

等一下……他应该是要回帝都了吧。

那自己……

「你说什么!」周扬的声音忽然拔高。

许五被惊了一下,看向周扬。

周扬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看了看许五,走到一旁去,急促的说:「爷爷,你该知道,现在知宝阁……可是——爷爷!……不!我不同意!……爷爷你不能——」

这样的话断断续续传来,许五皱起眉走过去。

周扬却有些疲惫的闭眼,语气颓然:「……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死死咬着牙不说话。

许五有些担忧,「怎么了?」

周扬冷着脸,倏地看向扣起保险箱的季青临,握着手机的手指攥成青白色,眼中的愤怒仇恨是许五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许五逼问。

周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恨声道:「老爷子让我从知宝阁账上划万给千古楼。」

「为什么?」许五也惊住了。

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周扬才花了万买玉壶春瓶,知宝阁哪里还能挤得出那么多现金来。

就算勉强挤得出,也要捉襟见肘,没有现金,再大的盘子也难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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